沈诀的身影刚消失在窗外,那点残存的、属于“阿嘤”的脆弱便从苏嘤眼中彻底褪去,只剩冰封的湖面,映着烛火冷光。

    她指腹摩挲着那枚玄铁令牌,触感生寒。

    “影。”一个字,轻得几乎散在空气里。

    烛火不易察觉地晃动了一下,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轮廓悄无声息地跪伏在殿角,低垂着头,不见面容,只有一种磐石般的死寂。

    “去查,先帝驾崩前三日,所有经手汤药、近身伺候之人,无论品级。另,盯着皇帝和摄政王,他们见了谁,说了什么,一字不落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那影子应声,音调平直无波,下一刻,已如烟消散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
    苏嘤端起桌上那杯本该致命的鸩酒空杯,放在鼻尖轻嗅。

    酒气已散,只余一丝极淡的甜腥,被殿内浓郁的熏香掩盖得几乎闻不出。

    萧彻大概至死都会以为,是她运气好,碰上了药性不足的次品。

    她唇角弯起一抹冷嘲。

    翌日,慈宁宫。

    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将宫殿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牢笼。

    苏嘤一身素服,未施粉黛,坐在帘幕之后,听着底下几位辅政大臣言辞恭敬却寸步不让地回禀政务。

    无非是国库空虚、边关不稳、请太后示下——实则每一步都在试探她的深浅,每一步都在将她架空。

    帘外,十六岁的小皇帝萧衍坐在龙椅上,一身明黄,面容尚有稚气,眼神却阴鸷得像深潭里的水蛇,时不时瞥向帘后的目光,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恶意。

    他偶尔开口,声音清亮,却总精准地截断大臣的话头,将决策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。

    摄政王萧彻坐在下首,面沉如水,仿佛昨夜递出鸩酒的不是他。

    他只在小皇帝过于急切时,才不轻不重地提点一句“陛下圣心独断”,便将那点刚冒头的苗头压下去,四两拨千斤。